站上NBA對全世界的籃球員來說就像是夢想成真,然而在最高殿堂要面對的不是天堂,而是殘酷叢林。NBA每一季平均淘汰率高達3成,平均年齡和年資約只有26歲和4.8個賽季,由此可見NBA競爭之激烈。許多球員在跑完新人合約後就結束NBA生涯,有年輕球員年年爭取門票,也有資深球員尋求東山再起,能力、傷勢、心理狀況只要一出現狀況,極有可能被淘汰,只能到別的聯盟或國家延續籃球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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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來瘋
12年前的此時,年僅23歲的林書豪猛然抓住眼前的機會,造就出堪稱奇蹟的林來瘋,並被《時代雜誌》列為世界百大影響力人物。
12年過去了,當時還是初生之虎的林書豪已經是具有NBA、CBA經驗的資深球員,然而和當時不變的是,林書豪依舊在挑戰和競逐上場機會,只是當時24歲是憑著實現夢想的動力對在卡在前面球員發起挑戰;而現在34歲的林書豪則是來到台灣,試圖再一次證明自己依舊頂尖籃球員。
火箭-籃網時期:籃球場上的徒手攀登
林書豪在尼克打出身價後,接連輾轉火箭、湖人、黃蜂,雖然表現起起伏伏,但2016年重建中的籃網和林書豪簽下3年3600萬的大約,希望正值顛峰的林書豪能成為球隊的核心引擎。雖然賽季表現不差,但林書豪受到反覆傷勢困擾僅出賽36場比賽。
當時林書豪在休賽季發奮苦練,並聘請專屬健身教練強化肌耐力和強度,希望下一季能重振聲勢。2017賽季訓練營和熱身賽林書豪都表現頗佳,有著東山再起的氣勢,開幕戰對上溜馬,林書豪上場25分鐘就拿下18分、4助攻,在一次切入碰撞後重摔倒地,他抱著膝蓋雙眼恐懼地望向場邊,接著就崩潰的掩面趴地,他清楚知道這會是一次重擊生涯的傷勢,霎時間種種的努力和運動員最寶貴的巔峰歲月化為泡沫,林書豪卻只能用重重鎚了幾下地板來表達他有多不甘心,「我能體會他的情緒和不甘,他有太多東西想證明,證明亞洲人也能打球、證明他值得長約、證明他能成為球星,我相信他可以做到,只可惜造化弄人,當時看著他我真的很難過…」時任籃網隊總教練Kenny Atkinson說道。
林書豪在2017年開幕戰傷到十字韌帶因而整季報銷後,他沒有消沈太久,馬上決定動刀,並隨即動身前往Steve Nash曾經去過的加拿大運動科學治療中心的Fortius Sport&Health開始復健,而傷後復健是很痛苦的過程,就像走在看不見光源的隧道,反覆地做著一樣的菜單,「一開始連蹲下都還會痛,就像是重新再學習走路,更別提跑跳和打球。」
林書豪在巡迴亞洲時最常被問到如何面對接連出現的傷勢,他的答案也很簡單,「不要去想失去的,想想你還擁有的。」受傷後林書豪最依靠的就是信仰和家人,「倚靠信仰,信念給我力量和希望,而家人則給我安慰。我想過放棄,但每一次放棄的念頭出現後,經過反覆的掙扎,堅持的力量就更加強大。」
老鷹-暴龍時期:萬物皆有裂縫那是光透入的痕跡
然而不久後籃網將林書豪交易到老鷹,也打亂原本期望在加拿大重新改造身體的計畫以及調整節奏,林書豪在還未有過3對3和5對5的實戰訓練就直接加入開季訓練營,尚未沒找回球感和身體狀態,林書豪幾乎跟不上節奏,「這是我打得最掙扎的訓練營,我守不住人,也過不了人,我和其他球員的速度和對抗性根本不在同一個量級。」林書豪說道,「我就好像被強制扔進訓練,身心都還未準備周全,但這就是職業的殘酷,如果你不勉力自己跟上,就只能等著被超越。」
直到開季林書豪還是找不到狀態,上籃放槍、三分空擋麵包,投籃和三分命中率分別僅有3成和2成出頭,許多球迷都嘲諷他唯一的價值只剩華人市場,否則單論能力和表現早該被NBA淘汰。時任老鷹的總教練Lloyd Pierce說道林書豪當時不認為自己該上場比賽,「他不希望在場上成為球隊的包袱,但我需要他來帶領年輕球員。」
除了找不到比賽感覺外,林書豪的迷航也源自於對身體的不信任與恐懼,「我不確定能否維持健康,每次練球或比賽都在想會不會有受傷的分享,幾乎都帶著負面情緒上場。」當時也在老鷹的Vince Carter適時的拉了他一把,「我要林先把動作做完整,相信自己的訓練,我一直在鼓勵他要拋開畏懼。」
「當沒人看好時,要先相信自己。」Carter的一席話也點醒林書豪。近乎一年半沒打球,他還是需要一段時間和訓練來適應NBA比賽的強度,於是林書豪找了助理教練和訓練師辦了個人延長訓練營,並邀請其他球員打一些三對三的練習賽來一點一滴的找回狀態。
林書豪很快找回狀態,11和12月的投籃和三分球命中率分別提升到50%和40%,且是全隊最擅長切入碰撞後製造犯規的後衛。12月對上巫師的比賽第四節攻進12分帶領老鷹擊敗巫師演出大逆轉,也曾當場攻進20分幫助球隊差點扳倒強權暴龍,「我對自己很有信心,在額外的練習中手感和對抗的熟悉度漸漸回到歸位。」
老鷹找來的林書豪的目的之一在於作為超級新人Trae Young的導師,林書豪一方面給予意見,Young和林書豪生涯有點類似,許多人看扁Young的身體素質和打法無法適應NBA強度,就如同林書豪面對的種族刻板映像的藩籬和落選時被看扁的評價;另一方面看著Young年輕以為的表現卻感慨萬千,「在老鷹時看著Trae意氣風發的樣子,老實說我有點惆悵,我想到自己在籃網幾乎就要成為球隊第一人,卻因為受傷錯過最顛峰的時期。」林書豪說道。
「我的生涯充滿酸甜苦辣,有過林來瘋這種爆紅時刻,甚至是絕殺對手,也有過接連大傷而錯過巔峰,但NBA誰不是這樣呢?Derrick、Stephen,他們也都曾經走過,每個人際遇不同,至少我站上去過,現在還有機會再一次發起挑戰。」
Josh Fan是林書豪的深交好友兼私人訓練師,陪伴林書豪度過生涯至今的高底起伏,「書豪的人生最不缺的就是逆境,種族、傷勢和不被看好,他從學生時代就開始面對,書豪不是那種遇到困難就會陷入憂鬱的迴圈而停滯,他會動手去做,積極的想盡辦法去克服。」Fan說道。
2019年,在打完季後賽後,雖然幫助暴龍拿下冠軍,但林書豪卻沒有太多喜悅,因為經紀人傳來的訊息不太樂觀,幾乎沒有球隊願意給他機會。準備飛到亞洲6個星期旅程前,林書豪3度崩潰痛哭,哭到不能自己,但因著信仰,他永遠不放棄,即使眼前的道路是一片黑暗,下一球季或許會更糟,但他仍會堅持下去。
CBA-P League +時期:挑戰更好版本的自己
眼看NBA沒有機會,林書豪在2019年加入中國CBA聯賽的北京首鋼,成為球隊的主力外援,在中國打球,有媒體鎂光燈和話題、有球隊和教練的重用,在場上有無限開火權和左右勝負的執行機會,甚至在明星賽攻進41分,相反的回到美國即便上了NBA也是板凳尾端,很有可能只能在勝負已定時上場,最有可能的是從發展聯盟打起,先不論關注度,光是薪資就相差100倍以上,同樣是32歲的年紀,和林書豪相似際遇的籃球員多半已經向現實低頭,把經濟待遇置於追求夢想之前。
林書豪決定重返美國,再拼一次NBA。即便從媒體消息來看,這也是一個非常難的抉擇,林書豪表示因為在暴龍時期表現不佳,因而乏人問津,即便在CBA成績不差也沒有吸引到任何NBA球隊的注意。宣布重返美國後,沒有任何一支球隊詢問,甚至林書豪主動爭取未保障的訓練營合約也未得到機會,就連名宿Tony Allen都不解為何沒有球隊願意給他機會,「林絕對是NBA等級的球員,他的擋拆執行威力很強,絕對能有場均10-15分鐘的上場時間。」
當林書豪沒得到NBA球隊青睞,並傳出有可能重返北京首鋼時,許多網路酸民趁機攻擊,酸信仰、酸愛錢,甚至人身攻擊等無所不用其極。
然而林書豪卻不為所動,在這期間他找了知名訓練師Jordan Lawley協助訓練,並和Stephen Curry和Klay Thompson等勇士前隊友一起打球來維持狀態。
對林書豪來說,還無法對NBA斷然捨離的原因在於,他的信念不允許自己停留在舒適區,一直以來,林書豪不段強調自己是個「冒險嘗試」取向的球員,這也反映在高失誤率上,然而這種性格讓他敢於不斷試錯,包含離開名利雙收的CBA,挑戰重回NBA,即便最好結果可能也是回到顧開特力的板凳尾端也在所不惜。
林書豪最終不改回美國的決定,即便最終只能加盟刻苦難熬的發展聯盟也在所不惜,「我決定今年不回首鋼打球,這是我人生最難的決定,我花了四個禮拜思索,每天晚上翻來覆去,早上四、五點就起床,一直在想、一直在想、一直在想,雖然首鋼對我非常好,我的隊友、我的教練都給我全部想要的,但我還是有一個NBA夢,我還有時間,我必須要去追。」
2021年林書豪和勇士簽約,回到進入NBA啟程的起點,並從旗下發展聯盟球隊聖克魯斯勇士開始出發。勇士總教練Steve Kerr也稱讚林書豪他願意為了最愛的籃球放下自尊,很欣賞他做的這個決定。「林是我生涯中見過最頑強的球員,他的毅力和堅持是少見的強悍。」曾經跟林書豪在發展聯盟當過隊友的Danny Green在他的podcast說道,「很多球員一嚐到其他聯盟的待遇就沒辦法再回到發展聯盟去蹲等機會,畢竟夢想沒辦法當飯吃,職業球員都會優先追求更好的待遇。」
而從經濟需求的角度來說,林書豪確實比其他球員還要幸運,曾經和籃網簽下千萬合約,加上不少的代言機會,也是唯一華裔和非NBA球員擁有個人鞋款,至今仍舊有一定的媒體關注度,林書豪至少還有一定的本錢來追夢,「我比很多球員都還要幸運,曾經擁有過許多球員不曾。」林書豪說,「我自認是NBA等級球員,但這一次我不是為了錢,也不是想出名,我只是要挑戰不同的事,我想透過籃球為上帝帶來榮耀。」
林書豪知道傷勢和年紀勢必會影響身體狀態,甚至會限制一些過往擅長的動作和碰撞,然而林書豪不是想重新成為24歲的林來瘋,再創另一次驚天動地的神蹟,而是發自內心鞭策自我鞭策,追逐最好版本的自己,「既然身體已然有了限制,那麼我該如何成為最好的自己,這才是我經常思索的方向。」
「他的夢想是想成為自己心中認為的頂尖籃球員,而這必須要在NBA來實現。」Fan說道,「他知道自己曾經搞砸過,年輕時常常衝過頭而失誤,在暴龍時不停打鐵而錯失教練的信任,但這就是籃球,曾經錯失的,只能加倍努力證明自己和再一次爭取機會。」
2023年,已經34歲的林書豪決定回到父母的故鄉台灣,加入年輕的職業聯賽P League +以及原本在墊底的球隊鋼鐵人,時隔12年台灣球迷為之瘋狂的林來瘋在台灣依舊熱力不減,也帶領充滿年輕球員的鋼鐵人一步一步的谷底翻身,場上場下都帶來非常正向的力量,包含2023年4月23日對上聯盟戰績第一的新北國王,林書豪雖然單場轟進50分,但在最後4分鐘犯滿畢業,離場前他鼓勵留在場上的年輕球員,隨著鋼鐵人確保勝利,追平得分紀錄的林書豪卻不斷稱讚年輕球員的進步。
現在的林書豪對籃球的態度已經轉變,「回首過去時,我不會急著成為追逐下一個目標或成為林書豪2.0,但我不會停下腳步,堅定且扎實地向前邁進。」他在接受雜誌訪問時說道,「我一直在追趕目標和急於滿足所有人的期待下打球,但現在我只想先找回籃球的樂趣,打出屬於自己的籃球印記。